美中貿易戰持續加溫，企業為了躲避高昂關稅，過去一年以來，原本在中國大陸投資的臺商與中國大陸本地企業紛紛「出逃」至越南北部為避戰火。
由於工資與土地價格比南越便宜，在越南政府的政策引導下，電子業與製造業的產業聚落完整，加上距離中國大陸市場較近，又有優良的港口，遷移與進出口較為便利，北越因此成為避險首選。不少廠商的廠房、機器還沒到，訂單就先轉過來。
大量訂單湧入，一時之間，在外人眼裡，「去越南」成為了一個熱門的關鍵字，也是在戰火下生存的最佳手段。只不過對於長久扎根在越南的臺商而言，卻高興不太起來。
在川普接下來真正要對越南祭出可能的關稅制裁之前，劇烈的投資環境變動、不斷堆高的成本，在獲得貿易戰的紅利之前，他們已逐步被推向必須做出決斷的十字路口。
(一)臺商的內心話，受害比受益多
「坦白說，在地的臺商，受害的比受益的人更多」，談起美中貿易戰，越南臺灣商會聯合總會會長沈憲煜有感而發向中央社記者表示。
沈憲煜口中的「受害」，是指受美中貿易戰影響推高不合理工資與土地成本，以及有大批新近業者大舉進入越南市場的競爭。「受益」，則是指新進的訂單。
他並不諱言，隨著美中貿易戰開打，確實也有許多訂單從中國大陸移轉到越南，但是能不能吃得下來卻是另外一回事。沈憲煜以自己的印刷包裝工廠為例，過去一年確實接了一些從中國大陸轉來的單，但是大概也只成長3%到5%，再多就沒有辦法了。
「長久扎根在越南的臺商，早就有完整的供應鏈與合作夥伴，短時間內這麼大量的單轉進來，根本吃不下來。怎麼可能為了要接美中貿易戰轉來的單，把經營了十幾、二十年的客戶趕走，這不可能。而且也不可能在沒有訂單的情況下，擴廠或是加開生產線，等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的美中貿易戰訂單」。
這並不是沈憲煜個人的感受，而是越南臺商普遍的心聲。
越南第一精密工業業務副理曾創愉印象很深刻，去(2018)年下半年開始，收到許多過去沒有接觸過的貿易商與業者的來信，希望可以把原本在中國大陸的單轉過來。
「這種單我們基本上不會接」，曾創愉坦白說，他們的考量有3點，首先，大量的單進來，原本的生產線根本無法負荷；其次，這些新客戶需求量不夠大，而且要求的產品規格都不一樣，將會大幅提升製造成本。
第三則是，這些新客戶的終端客戶，本來就已經是越南第一精密工業的客戶了，因此不可能承接。
製造業與電子業，或許可以仰賴自動化增加產能，多多少少吃下一些訂單，但是仰賴密集勞力的製鞋業，就沒辦法這樣了。要搶訂單，就必須加開生產線，要加開生產線，首要任務是聘請足夠的人力，人力增加，隨之而來的就是成本大幅提升。
「加開一條生產線，做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停掉的單，光成本就不划算，更不要說後續可能影響企業的布局」。
一位在製鞋業任職的臺商幹部告訴記者，這樣炒短線的單確實在短時間內可以造成投資蓬勃的假象，但是這波熱潮過了之後呢？新進業者來到越南是要避險還是要生根，恐怕才是這波貿易戰需要關注的。
其實在美中貿易戰開打之前，連年上升的越南人工成本已經成為在地臺商必須正視的問題，而貿易戰開打後更多的不確定因素也牽動著這群臺商對未來布局；更別提川普下一波關稅制裁可能就要對越南出手。
「接下來該往哪裡去」，成為許多越南臺商關心、討論的話題。
(二)越南市場過熱，思考開拓新市場
「越南的製鞋業，頂多再撐10到12年，現在不開始布局就來不及了」，越南今立塑膠總經理謝明輝很早就嗅到市場變動，早在2010年時就隨著客戶的腳步到印尼設廠。
謝明輝分析，製鞋業的供應鏈非常周密，不太可能只有一家業者獨自移動，而是必須整個上下游廠商一起移動，才有意義。他進一步表示，雖然目前印尼的產能不到越南1/3，但是基於分散風險與企業布局，這是必須要走的路。
越南臺灣商會副會長羅世良有相同看法。他觀察，臺商的投資方式多是在當地購買土地、建廠房，與以承租為主的日、韓企業不一樣，要遷移前都會顧慮比較多，幾乎都是到最後一刻才走。雖然遷移並不是那麼容易，但是面對現在瞬息萬變的國際局勢，「如果只有一個基地，被封殺就玩完了」。
羅世良舉例，近年他們的公司也到墨西哥布局，目前在中國大陸、越南與墨西哥都有基地。「高單價、不好生產與原物料需求大的產品由中國大陸生產；需要人力的產線就移到越南；出口到北美洲的產品，就在墨西哥生產。」
近年，當越來越多企業將目光移向越南的時候，包含謝明輝在內的越南與泰國臺商，已經開始尋覓下一個布局國家了，映入眼簾的是位在西邊的緬甸。
謝明輝分析，現在的緬甸就像25年前的越南，許多的投資制度並不完善，而且產業鏈也沒有建立，加上過去緬甸禁止外資企業投資，必須以內資的方式投資，確實是投資的阻礙。然而緬甸政府提供3到7年不等的免稅優惠，加上緬甸的人口紅利，還是具有一定的吸引力，現在已有一些臺商先去卡位了。
謝明輝說，過去6年間，東南亞的臺商至少3度組團，拜訪緬甸的政府部門，遊說放寬相關投資政策。若是加上私下的考察團，次數至少有8、9次，這顯示臺商對於越南市場的興趣與迫切渴望。
現階段對臺商而言，越南仍有很大吸引力，謝明輝認為，政府的投資優惠、政策引導以及與許多國家簽訂FTA，都是越南的優勢，不過利潤逐漸被壓縮也是事實；「我不會放棄越南這個市場，但是如果要永續經營，就必須去開拓新市場，正如23年前來到越南一樣」。
【資料來源:中央通訊社】